BBS展评｜兴之所至

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将一种完全投入和沉浸的状态下进行的活动描述为流畅体验(Flow)。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或环境，艺术家可能会感受到创作的冲动和激情，这种情感和动力会驱使他们完全投入到创作中，体验持久的乐趣和自我满足。策展人杨天歌策划的“兴之所至”，便将创作的自由和放松的流畅体验，在“之”字型的美术馆空间里进行轻拢慢捻的揭示。展览标题是个古典而宽泛的概念，于是策展人将侧重点放在了“兴致”和“余味”的对应关系上，通过民间故事的情景叙事，旁敲出艺术抽离传统规范的反身性问题。

展览叙事从抽象到具象逐渐过渡。甫进展厅是张伟用铁锹、灯泡、铁链和纸扇面为媒材，结合绘画创作的抽象实验作品，早期加入“无名画会”的经历锚固了他嬉闹的劲头和反叛的态度，使他游离于不同的艺术形式和风格之间，挑战正统的美学观念。同样的，刘冬旭以雕塑的形式探究新的媒介文化，他将有机的食用豆皮和金属材料组合起来的实验装置，正解构着物的传统功能和意义，并试图通过光去填充他所建构的新的空间平衡关系。两人的作品在共同营造了一种暧昧氛围，就像一层层的云雾把观者带入到不确定性中，直到游走到曹应斌和韩勇的作品前，这团迷雾才慢慢消散——作品画面开始呈现具体的形状。曹应斌把游历寺院、教堂、美术馆所习得的经典造型带入到自己的画中，通过简单的线条、轻盈的色彩传达出纯粹的观察和那微妙的宗教感、崇高感。这是一种对现实世界的直接、无预设的表达，以天真、无意识的方式展现创作者的内心世界。其与韩勇的绘画构成了对话关系，在韩勇那里，也以笨拙简单的粗线条勾勒画面，然而他更注重深沉的色彩语言，使绘画充盈着虔诚态度的直觉性表达与纯真的宗教感，他在古砖瓦片和石头块上的小画，以原始主义(Primitivism)的形式指引观者进入到一种神秘的景状。

张伟，“ABS”系列，"兴之所至“，展览现场，云美术馆，深圳，2023。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刘冬旭，《摔倒了》，"兴之所至“，展览现场，云美术馆，深圳，2023。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曹应斌 ，《笻竹寺罗汉像 》，"兴之所至“，展览现场，云美术馆，深圳，2023。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兴之所至“，展览现场，云美术馆，深圳，2023。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新说西游记构成了展览的另一层叙事，作品打破了原著塑造的人物形象，激发观者故事情景化的遐想，也引人思索这些异质化作品的并置逻辑。马轲的《西游记——敢问路在何方》，模糊了空间的透视，通过表现主义的手法，以大面积的色块营造太阳西斜的黄昏感，唐僧四师徒成为画面的焦点，其几何化结构的“渺小”的人物形象消解了一切元叙事，猪八戒的简笔画成为这种跳脱的索引，提供思想游逸的艺术体验。曹应斌在20前绘制的《哪吒脑海》和《火焰山》就像一幅双联画，远看是水火两重天的静谧景象，凑到画面跟前才依稀看到细小如蝼蚁的哪吒在“激烈打斗”，艺术家的性情表现是喷薄而出。丁立人笔下《西游记又记》系列的孙悟空穿着现代服装，用长杆顶着昆虫“耍杂技”。至今90余岁的他终其一生围绕“西游记”以及上世纪60年代在中科院昆虫研究所工作的经历，不断进行艺术演绎。而将这个中国古典文学神话和现代艺术技艺结合得最为彻底的要数张光宇的《西游漫记》，他以“西游”为名，以其中的人物为底，针砭时弊。绘本中，可以看出他运用漫画的形式，又融入剪影手法、埃及艺术、立体派、超现实主义等，将“西游记”拉到了世界性的语境中进行新叙事。

"兴之所至“，展览现场，云美术馆，深圳，2023。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张光宇，《西游漫记》第四章 第六页，纸本水粉、水彩，37 × 26 cm，1945年。由艺术家提供。

在主展厅的结尾处，陈列着从深圳大芬村“精挑细选”出来的绘画，策展人有意添补展览的“本地性”去勾连创作者，无论是受过专业训练出身，还是通过自学习得的技艺，都可以展现自然状态下原始纯真的“稚拙美”。这样一种“余味”感把展览基调拉到了纯主观性感受之上，然而，起兴的缘由因人而异，我们也很难言说“兴之所至”的具体轮廓。此时此刻，从日常之物到古典文学的观照中，在语言的游戏性里，“余味”可以是当事者的自我确认，也可以是观者在地编织的意义。

"兴之所至“，展览现场，云美术馆，深圳，2023。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关于写作者

张梓华

策展人、撰稿人。曾供职于《画廊》杂志，撰稿文章散见于ARTFORUM、《艺术新闻中文版》《画廊》《城市画报》和《收藏•拍卖》等处。近期策划与参与的项目：辶反田野，广州春阳台（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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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木木

设计 ｜Kuro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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